平生最爱是水仙- 冯 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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冯 磊

在古希腊神话里，最令人怜惜的人有两个。第一个是达芙妮，第二个是美少年纳西索斯。

达芙妮年轻貌美，遇到了一厢情愿的追求者阿波罗。太阳神用火的灼热去追求河神的女儿，虽然遭到拒绝仍然不愿放手。心如冷灰的达芙妮惊慌失措，她跑到河边，恳求父亲将其变成了一棵月桂树。

纳西索斯的情况与达芙妮完全不同。玉树临风的美少年赢得了无数女孩子的芳心，但是，这个少年对此毫不在意。他的冷漠，惹怒了水妖艾寇。因爱生恨的艾寇向复仇女神祈祷：“让无法爱上别人的纳西索斯爱上自己吧！”于是，一出悲剧由此开始上演。某天，美少年到溪边找水喝，无意间发现了水中自己俊美的影子。他疯狂地爱上了自己，并顾影自怜，最终憔悴而死。

纳西索斯最终变成了水仙花。这种植物常年在水里浸泡着，孤挺、不群，形单影只而不流于世俗。所以，水仙花的花语就是“爱自己”。

清人李渔喜欢水仙：“予有四命，各司一时：春以水仙兰花为命……”又说：“水仙一花，予之命也。”他是真正的花痴。每年的不同季节，都固定了某种花草作为陪伴的佳偶。有一年春天，全家人吃饭都没有着落，甚至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拿到当铺里做了抵押，李渔还是嚷着要去买一盆水仙花。家里人说，算了吧，你看我们都要饿肚子了。李渔不肯：“汝欲夺吾命乎？宁短一岁之寿，勿减一岁之花。”

我生活的这座小城，有个花卉市场，据说是江北最主要的花卉产业中心之一。有次去那里闲逛，彼时大棚内的水仙花开得正旺。一盆盆水仙在各种雅致的盆钵里浸泡着，放眼望去，像是一群中学生穿着短裙与马裤在做体操。

在花卉市场，水仙花和绿萝、仙人球一样，是销售量很大的品种。最近几年，买房装修的人多，为了改善室内的空气，大家纷纷去购买大盆的绿萝，以至于这种普通的绿色植物身价倍增。至于仙人球，据说是因为能吸收辐射，为宅男宅女们所青睐。水仙不同，它没有这么大的功利色彩。大家喜欢水仙，主要因为它干净、绝俗，还有它那水泠泠的模样。传统的水仙，多指“金盏银台”。那单瓣的素色花儿，形如台，中心一圈金黄的副冠，状如盏。

我喜欢水仙。前几年，妻子买来一盆，那胖而嫩的叶片直立而挺拔，像是旧时宫里的美女。我把它放在案头，读书写字累了，就抬起头来看看它。或者把脖子伸过去，把鼻子凑过去，品一品花的香气，有一种黎明时外出逛山的心境。

水仙有种脱俗的美。这种美，并非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与刻薄。它既能与人保持一定的距离，又能引起观者的怜意与欢喜。有画家在网上贴了幅自己的作品，那是张关于水仙的画。他用了淡雅的色彩，刻意表现水仙的妩媚，那袅娜的叶片，直让人想起《八十七神仙卷》里仙人身上的衣带，真的是“吴带当风”。